上午聊的是修桥被判刑的农村版,下午聊城市版
这个事情,吉林某个村民在未经许可的地点修桥,并且收过路费,我们上午聊过。
上午我非常照顾我们的观念现状。
事实上我们就是一个乡土社会,虽然城市化进程过半,但大部分人的价值观仍然停留在白鹿原上。
上午照顾完了,那下午就不用照顾了。
聊一点硬的,毕竟我们有很多人已经习惯了商业文明,大家不需要普及常识了。
干货从哪儿聊起呢?从早上一个读者的提问。
有读者关于早上的第一个观点不是很理解。
他反问我,你说我当媒婆,我收人红包,我当补习老师,我收人红包。
也违法么?
是的,这已经违法了。
没有究不等于不违法,暂时没有究也不等于不违法。
这件事是违法的就是违法的,哪怕发生在五年前,十年前,哪天想翻出来,随时可以。
如果你不是一次两次,你是多次,向多人收费,那这事儿不上秤三两重,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。
可以把你界定为一个农村里的红娘,也可以把你界定为非法组织。
90年代很多校外补习机构都是没有牌照的,他们等于长期多次向多人收费。
你说是不是好事?是好事呀。
你情我愿,家长愿意补课,机构收取费用,是好事呀。
人家也是租用的学校的场地,场地也没有问题的。
可仍然是违法的。
现代社会是法理,不是古代农耕社会的情理。你今天未经许可开个补习班,和古代私塾先生的性质截然不同。
而且,你不要以为这件事没人知道,都知道的。
我初中的时候就跟着我妈屁股后面罚款,我在那个年代,那个还没有互联网,摄像头的年代,就深刻领会了什么叫做天网恢恢。
天网的意思是说,其实你做什么,都是被知道的。
不知道的只有你自己而已,你以为你不被知道。
今天没罚你,明天没罚你,不等于后天不罚你。
而且我说句难听的,后天找你不是后天才发现,也许今天你就上名单了,只是后天才得空处理你。
打个不恰当的比方。
有一只鸡总喜欢偷米吃,它以为偷米吃可以多长二两肉,今天偷米吃没事,明天偷米吃没事,它以为就算有事顶多把二两肉还回去。
它不晓得,某一天,它会把整个自己,把整只鸡都搭进去,把那些与偷来的米无关的肉,都搭进去。
我十几岁就在玩这个游戏了,说难听点,你懂还是我懂?
我为什么08年进入金融市场的时候,最初只有区区几万块的时候,就把所有的细节做到没有后顾之忧?
为什么多年后,我被先后两次调查,长达一年半,最后只能留下一个其心可诛的考评?
什么叫其心可诛?
老师检查一个学生的电脑,这个男生正值青春期,翻开他过去很多年的电脑记录,发现没有访问过任何低俗的内容。
他的电脑使用记录显示,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学习最正经的东西。
所以老师只能说,其心可诛。
那只能说明这个孩子,从15岁,刚发育的第一天,他就料到早晚有一天,会有老师来检查使用记录,而且是历史上的陈年旧账。
所以人家说我其心可诛,人性就是会犯错。不犯错,除非你早就知道,你怎么知道的。
对不起,我确实早就知道。
我给你讲,只有一种人面对面收费是没大事的,比如农民工,比如保姆。
并非你被许可了,仅仅是因为你属于弱势群体。而且你一个出卖体力的,一天就那几个小时,影响面太小。
如果你不是这种全社会都认可的弱势群体,但凡你身上还有二两存量的肉,你就要明白,你盯着的只是一粒米,可是就为了这粒不干净的米,会让你整只鸡都搭进去。
我并不是告诉你有牌照的机构就一定干净,正如同超市的菜未必就比流动摊贩的新鲜,但是,前者是有许可证的。
后者没有,那就是违法的。
卖地收入高的时候,没功夫搭理你,当房子,地,不好卖的时候,这些错,包括陈年的错,都会被揪出来的。
你想想胡歌前段时间演的那部剧,要发工资的呀。
上午聊的那个主人公,他没有拿到牌照就收过路费,又在未经许可的河上修桥,不罚他罚谁呢?
真心不冤。
你觉得冤,都是因为你满脑子情理,你没有意识到法理。甚至你都未必真的明白到底啥是个法。
法律的目标从来不是照顾情绪,而是管理预期。
其实我们都很清楚,什么是恶意,什么是善意。
90年代那些被处罚的,没有牌照的医疗机构,补习机构,他们都是恶意的么?
不见得。
就我个人的感受,我当时作为一个孩子在接触过程中的感受,我觉得很多都是善意的。
或者说,那就是市场自发形成的。
有需求,就有人满足需求,只是当时还没有纳入管理体系。
比如有人生病了,一定是当时的情况下,他找不到足够的有牌照的医疗资源,或者因为别的因素,他经济负担不了,才会选择相信没有牌照的。
但是,监管一定是滞后的,监管没法超前。
监管没法知道市场未来的变化,他只能按照老规矩执行。
老规矩是什么?老规矩就是不允许,过去的情况下定的规矩在没有修改之前,就是要执行。
因为所谓的规则,实际上是在管理预期,而不是在追求当下大家的认可。
如果每次都为了迎合当下的认可,那规矩就没有了。
你今天可以觉得这个无照行医的是好人,放他一马,明天就会有一个恶人,因为钻了空子被放走,后天就会有一堆的人效仿,这堆新起来的人里面只怕很多都是有样学样,揣着恶意的。
所以我说法律是管理预期用的,根本就不是为了当下这次。
药神里面那个主人公,大家都觉得他冤,可他违法了,就是违法了。
能做的,只能是几年后,事后再去跟随市场的变化调整规定,你没有办法在当时为了他,不执行法律。
所以我说监管是滞后的,监管执行的必然是落后于市场的规定,那是因为先有市场变化,才有规定随之调整。
说到底,作为个人,我要防,我永远都要防别人秋后算账,所以我每一步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。
我哪怕把赚来的钱大部分都撒出去,都用来雇讼棍,帮我界定,我也要务必让自己做到谁都查不出问题。
同样,作为监管,你也要防,你永远都要防着人家和你闹,所以你的工作不能有疏漏,你就是要有完备的工作记录,就像一个医生必须要有完备的医疗记录,对话录音,就是为了遇到医闹的时候提供证据链闭环。证明你的责任尽到了。
你能不能理解上面两段话是你的事儿,可是现代文明下,就是要这么做。
你即便今天觉得老家村里不是这么讲理的,终有一天,你几代人始终生活在城市里之后,你总会接受的。
就像我上午给你聊的美国人。
说到底,你以为农耕社会是靠讲道理维系平衡的?并不是,是靠讲面子。
大家讲情理是因为三位一体,村民是亲戚,同事,邻居,三种关系合一。
因为要处几辈子的,不讲情理混不下去。
可是城里不一样呀,城里是个陌生人社会。陌生人社会就是我前面给你讲的这个你防我,我防你,彼此追求各自的证据链闭环的游戏。
否则没法运行的。
陌生人环境下没有长久关系的,人和人之间也不是三位一体,你不这么做,就没得做。
这就是同一个案件的城市版,我相信在城市里待久了的读者,都能听得懂。